HeyJo

万物生 5

5.

简亓这句话说得，别说敖三，连程以鑫一家都愣了愣。

不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就是，太不简亓了。

看着敖三囫囵地灌水喝的样子，还是程妈妈先反应过来，笑着骂了一句：“真的是，冒冒失失的。”

敖三摆着手一脸痛苦：“有点突然，一下子没控制好。”

简亓笑眯眯地说：“是我唐突了。“

真是个人才，程以鑫在心里啧啧称叹，脸却都给憋笑憋红了，惹得程妈妈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简亓开玩笑似的说我看你这孩子就是跟以鑫学坏了。

程以鑫觉着自己这波真的是巨冤，可显然她没打算搭理他，顺着简亓的话把敖三也说了两句，总结一下无非就是他们三个谁也别说谁，一个两个打着光棍也不着急，以后早晚要后悔的，

最后还是程以鑫爸爸出来说话，说好了好了，好不容易人齐吃顿饭就别说个没完没了的了。结果是连着也被程妈妈瞪了一眼

“不说就不说，”程妈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程以鑫非常识相地及时给她盛了碗糖水放到面前：“来来来，快来让我妈甜一下。”

在哄人这方面程以鑫是无师自通，聊天氛围变得更加融洽，几下插科打诨让简亓方才那句听着略显突兀的话变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顿饭吃完了以后程爸爸的兴致好像才刚提起来，扣着三个小辈不让走，说什么都得尝尝他托人千里迢迢从广东英德带回来的好茶。想厨房帮忙洗碗的简亓也被毫不留情地轰到客厅聊天去，在沙发上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发现敖三和程父聊得火热朝天，听了半天讲的都是茶道，他对这方面了解有限，只得在旁边静静地听。

程以鑫见他压根儿插不上话，估计手机又刷不出什么有意思的来，弯下腰来翻了翻，最后居然从茶几下面抽出来一盒飞行棋，说来来来杀一盘。

简亓怔了怔，乐了：“程以鑫，有的时候你真的让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

“干嘛干嘛，看不惯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别废话，敢不敢来就一个字的事儿。”

飞行棋不就是靠运气的东西，有什么好不敢的。简亓往他那边挪了挪，问你要什么颜色？

于是程妈妈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诡异的一个场面：程以鑫爸爸和敖三一人拿着个茶杯谈笑风生，程以鑫和简亓在旁边皱着眉头下飞行棋。

“我真是服了你们。”程以鑫妈妈笑着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玩飞行棋。”

“妈你别吵、”程以鑫嘟哝着，说这是益智类游戏，预防老年痴呆呢。

“讽刺谁呢你这小子？”程以鑫妈妈赏了他脑壳一个响栗，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吃，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对简亓说：“对了简亓，上次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啦？”

“在考虑。”简亓笑笑，往棋纸中间抛了个骰子。

程以鑫没听懂：“什么事啊？”转眼又“哎哎”叫了两声：“哈哈哈哈，简哥你想好遗言了没有？”说完脑门又被他妈拍了一巴掌，力度不重但还是大惊小怪地嗷嗷叫疼。

“谁嬴谁输还不一定呢。”

“这还不一定？”程以鑫拿手开始比划，“你看看这个局势，你三个棋子没起飞也就算了，

剩下一个还待在我前面，一夜回到解放前不过搞不好就是我扔个骰子的事啊。“

简亓：“你虽然起飞了三个棋，可也没有一个是到终点的。“

程以鑫还未来得及开口，坐在旁边的敖三先拿着个茶杯往这边凑了过来，像是想看看是怎么个情况。介乎于陌生与熟悉之间的气息就这么压过来让简亓有些不自在，他不易察觉地往另一边挪了挪，神色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想了想，笑着看向程以鑫。

“要不要改下规则？“

“什么？“程以鑫没反应过来。

“就比谁第一个到终点。”

程以鑫瞄了一眼棋纸，咧开嘴：“简哥，你可得想好了啊，我这儿可是三方出击哦。”

简亓不以为然：“你这个棋子想要吃掉我的，需要六个格。“

“而我这个棋子到达终点，” 简亓的手指在蓝色的飞行棋上轻轻点了点，“也是六个格。”

敖三听完以后忽然开口道：“你这个不就是在赌运气嘛？“

手指的末端也就凝滞了那么一秒，简亓“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坐在另一边的程以鑫没什么异议，大约是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的胜算怎么都要比简亓的大，爽快地答应了。

该轮到简亓扔骰。假如这个时候有一个上帝视角可供借用，那么展现出来的镜头画面一定很滑稽——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简亓手上的骰子中，气氛被渲染得紧张兮兮的，好像在做什么生死攸关的决定一样。

简亓扫了周围一眼，差点被逗笑了：“玩个游戏要不要这么当真？“

说着轻轻巧巧地就开始抛掷，与此同时隔壁的敖三意义不明地“哎“了一声，骰子也滚动到了棋纸中央，六个红点跳到六面体的上面时程以鑫的懊恼声紧跟着响起。

“绝了。“程以鑫难以置信，”逢六起飞，第二个六让你给赢了，简哥牛逼！“

简亓笑：“现在后悔话说得太满没有？”

程以鑫做了个鬼脸，被自家老妈拍了下后背趁机教育了一顿：“简亓说得没错，以小见大，你这小子有的时候就是过分自信，不改的话以后是要吃亏的。”

是是是是，程以鑫满嘴敷衍着应和道。简亓喝了口茶，看了下墙壁上的挂钟，提出自己该走了，明天早上还得上课。

“好好好，以鑫你开车送一送简亓、”程妈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哎呀”地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性，程以鑫喝了酒不能开车啊。“

简亓：“没关系，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搭地铁回去就好。“

“你到哪个站？“

什么？简亓望向坐在沙发上的敖三，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犹豫了一下，简亓还是报给了他。敖三把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袋子里清脆作响的钥匙，说一起走吧，顺路呢。

程以鑫：“你顺个屁的路啊，敖三你忘了你也喝酒了，我都准备好打电话让你家司机过来了。“

敖三一脸莫名其妙：“谁告诉你我要开车了，你就不让我坐地铁顺路？“

“？“程以鑫愣住，”那你拍个鬼的车钥匙啊拍？“

敖三倒是理直气壮：“谁说我拍的是车钥匙，我拍的是交通卡，有意见吗？“

完全无视了看起来在很努力地克制住揍人的欲望的程以鑫，得知两个人顺路的程妈妈挺放心，给敖三和简亓分别打包了满满一盒的点心，又叮嘱着程以鑫把人给送到楼下。

这个月份天黑得快，走的时候看到一幢幢楼都已经亮了起来。程以鑫把两人送到小区门口，没忘记顺口问敖三车子急不急着用，要是着急的话打个电话让司机今晚来取。

敖三懒洋洋地挠了下脑袋，说程以鑫你别老在别人面前给我塑造富家子弟的形象，我明天自个儿来拿就行。

程以鑫下意识看了眼简亓，简亓在看手机的信息，像是没有关心这边的谈话。

“真是折腾。”程以鑫嘟囔道，“行吧，简哥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去吧。”

夜幕已经降临许久，晚上有风，从室内到室外显然感觉到了温差。突如其来的同行说句实话有点尴尬，还好敖三半路接了一通电话，合情合理地消耗掉了剩下的时间。

简亓说的“来得及”也真的只是“来得及“而已，再拥挤热闹的城市里地铁都不会通情达理多少。人们都赶在十点多钟涌进地铁站，敖三及时地结束了电话，两个人顺利地随着人流进了站。简亓转头问他：“敖先生到哪个站呢？”

敖三“啊”了声，竟然咧开嘴对他笑了一下：“你的下一个站。”

是吗。简亓没再问，敖三也不继续说，列车适时地从黑暗的轨道中驶来，他们的沉默从站台转移到了车厢。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现代文明的好处，两个人和其他乘客一样默契地拿出手机刷着不断更新的消息，任由一个又一个的车站由绿变红。

简亓其实并没有搭乘交通工具玩手机的习惯，当他听到下一站就是目的地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

敖三忽然开口：“加个微信吧。”

地铁加速飞驰作了一段安全的冲刺，但简亓还是微微晃了一下，气流作用下引起的起伏并不只是牵连了无辜的地铁车厢。简亓抓住了扶手，等着列车慢慢停靠。他没有催促，只是手里抓着部屏幕朝向简亓的手机。

然后敖三眨了眨眼睛。

......

“我扫你吧。”

走出地铁站以后寒意又一次袭来，真不知道这个冬天什么时候到头。简亓重新把围巾裹了起来，完了以后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亮。

是通过好友请求的系统消息，正想退出的时候窗口里冒出来了一个绿色气泡。

AZY：其实叫敖三就行了

简亓愣了愣。

然后又是一个绿色气泡。

AZY: 敖先生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简亓看着对面发过来的狗头表情包没忍住抿了下嘴唇。晚上的风攒够了劲儿就起了，树叶被吹得沙沙地响，简亓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简亓：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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